雄安特区前传银鱼彩蜻蜓以及彷徨的人

她的家乡在雄安新区之中,四面环水,她说感觉如同生活在台湾。

刘拉索是开服装工作室的,初中就会做衣服了,白洋淀女子个个心灵手巧,做衣服编苇席样样精通。

刘拉索老家在关城,距离安新县仅8.7公里,位于雄安新区之内,嵌在白洋淀之中。

老家周边靠水,他们管那片水叫大淀。白洋淀每个村子都有水道可直通大淀。撑起木船进到大淀深处,水面开阔处可以和大海媲美。

小村里基本每户都有大院,修得平平整整。屋里土炕连着灶台,没有厕所。刘拉索奶奶的屋子很小,就一个通间,却是她记忆里的温存所在。

清晨或日暮的时候,村子里格外幽静,在屋里能听到各种鸟叫。

屋子坐北朝南,每天阳光直直从炕头窗户打进来,他们作息不看时间,全靠这光亮,天亮了就起,天黑了就睡。

炕边青砖砌的低矮灶台,奶奶就在这里生火做饭。村里人习惯一天吃两餐,上午九十点吃正餐,下午五六点吃晚餐,期间饿的话吃点干粮顶一下。

其实村里人讲究吃,也会吃,空闲了炒个鱼香肉丝、水煮肉片,手艺还很好。

白洋淀曾有道特色菜“鸡里蹦”,淀里捉来活蹦乱跳的大青虾,配上鲜嫩的小鸡肉,就连乾隆皇帝吃了都赞誉有加,现在也很少人听说了。

还有莲子水,想吃的时候,就去水洼子里摘,新鲜的还带着露水,剥了熬水,不加糖,清甜沁脾。

白洋淀鱼多,白洋淀人也爱吃鱼,两天不吃就馋,正餐炖一锅鱼,配点酒,一天都舒舒服服的。

捕鱼人大在大淀里下了网,过几天夜里收网就行了。银白色密网里,鱼成串地挂在上面,活蹦乱跳,月光下像小灯在闪。

刘拉索09年时第一次去北京,但不喜欢,和影视剧中描述的不一样,城市风尘很大,胡同也没想象中那么宁静安逸。人们都匆忙地走路赶车挤地铁,神色严肃紧张。

她还是喜欢老家水气滋润的日子,并以为这日子将一成不变。

去年深秋,爸妈在卧室和亲戚通电话,闲聊中第一次有人提到了雄安新区的传闻。

话题一带而过,无人在意,淹没在蝉鸣之中。

刘拉索对气味很敏感,白洋淀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夏天清晨开房门那么一吸,泥土和青草的清香窜上来,又润又甜。

清甜里也混着鸭粪的味道,养鸭人在陆地修了鸭圈,水面用网子隔起来,白天让鸭子凫水吃小鱼小虾,晚上赶鸭子回鸭圈休息。

有时候养鸭人去放鸭子,摇船持竿,慢悠悠地随鸭群而过,这时候时间是用桨声计量的。

淀水清澈见底,一道道水纹相交,水面漂着各种水草,有的像毛茸小球,有的像枝杈繁多的小树。

辽阔曲折的芦苇荡,被纵横交错的水道分隔,像一座座迷宫。离群的鸭子游进荡子里,养鸭人一唤,就神奇地自己找到路回来了。

就像那些钻进荡子里玩耍的顽童,不管野去哪里,家人一唤,总能找到回家的路。刘拉索至今还记得爷爷奶奶唤她回家吃饭的声音。

白洋淀的男女老少们也像鸭群一样悠闲。

一个小村子就有十余家饭店,晚上去吃饭喝酒的人基本能把每家饭店填满。没活时,有人从上午就奔饭店约饭局。

白洋淀人人都会游泳,学游泳就是被直接扔下水,呛得不行了就扶个白油桶。

夏天,芦苇油绿发亮,荷花也全开了,无边的粉色和绿色,风一来水天齐动,像翻起密集的闪电。

大淀里长出来的蜻蜓特别多,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特别漂亮,成为他们独特的玩物。

刘拉索还在淀里见过许多野生水鸟,它们总是一闪而过,飞得像剑一样快。水里也有五颜六色的蛇,说是没毒,但人们还是躲着。

冬天大淀上了冻,水淀会结很厚的冰,人们在冰上玩推车、用脚滑冰,滑冰鞋算奢侈品。

刘拉索老家有练武术的传统,一些老人愿意守住这个传统教学生,一波一波的孩子从小就学。

村子里现在还有武术班,规模不大,但孩子和师傅们都认真,一拳一脚都抖动着时光的烟尘。

村子里每天都有早市,在主街上。

主街之于村落,就好像长安街之于北京,是村子里的大动脉。人们在这里买卖交易,经营一天热气腾腾的生活。

邻村批发蔬菜的人,夏天划着船拖货赶集,冬天就用冰船。

村落间交通工具只有船,村里船多,但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谁家要用船,直接打个招呼借用。

集子热闹,各种蔬菜瓜果、肉鱼都在这里贩售,路边各种商店全天营业,流行了快餐之后,村里也很多商店开始做炸鸡汉堡。

主街至今变化不大,十几年前村民铺上块破布就开卖,现在总算支上了货架和木板。

小村虽然闭塞,但流行文化从不落后。港台文化风靡的时候,刘拉索的表哥天天在家看古惑仔,她也时常跟着表哥看录像。

他们那些兄弟还会模仿郭富城的发型、古惑仔的纹身,在家练双截棍,偶尔模仿李小龙,进出商业街上的台球厅歌舞厅。

不爱读书的他们,会用心学几首beyond的歌,喝了酒就出去打架,遇上能打群架的对手简直兴奋坏了。

这些人长大后结婚成家,却多眼高手低。

刘拉索的表哥养过鸭子、开过饭店,干几年不挣钱就不干了,没事去淀里网几头鱼,天天喊兄弟喝酒,好像没有兄弟就没有生活意义。

小村的生活无压力也无奔头。以前的人早起着急做饭,为了吃饱饭好下地干农活。田地在离村子四五里的地方,水土肥沃。

现在大家虽然还保留着上午吃正餐的习惯,但已经很少有人靠干农活挣钱了。

后来连编苇席的人都很少了。刘拉索小时候看过编苇席,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场艺术创作。

芦苇得交给男人们去割,霜降以后,芦苇变得特别硬挺,有力气才砍得动。

他们带着一天的干粮和水,站在枯萎成金色的芦苇荡里,挥舞着镰刀,收割着沉甸甸的希望。

割来的芦苇条很硬很脆,在妇女怀里跳动,她们指动如飞,拉手扎手也不当回事,织好席再卖给收席人。

关城的“花边席”曾远近闻名,可现在席子没有销路,也不挣钱,村子里已经很少人割苇子织席了。

白洋淀那些有力气的青壮年们,早在八九十年代就跟随浪潮,远行读书、务工和经商,今年4月前,村里只剩下些老人。

白洋淀人早被打上水乡烙印,出去也多做海鲜水产生意。刘拉索的爸爸刚开始也是做这门生意。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用自行车进货送货,鱼虾贝类冰冻后几十斤,一趟一趟地搬也不嫌重,后来逐渐换上了三轮车、小货车。

打开市场挣到钱后,几个一起做生意的人立马买起了大金链子大金手表。

做生意发达的人,回乡盖了别墅,门前砌六七层大红台阶,门扇两边竖起雕花墙,上面画着迎客松,门楣刻着“鹏程万里”。

小村里没有秘密,一家人知道消息,全村就都知道了。去年开始,隐约有新区的风声,然而那些宏大的字眼,如此陌生,陌生到无人相信。

4月1日那天,刘拉索在安徽生活的大哥,在新闻联播后,急匆匆和家里人视频聊天,说新闻联播报了,老家突然成特区了。

刘索拉爸妈很激动,追问新闻细节。刘索拉觉得,爸爸浑浊疲惫的眼睛好像闪烁起了光芒。

很快,同学和好朋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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