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楠随笔我与荷花淀派作家们
我与荷花淀派作家们
又是夏天,白洋淀荷花开得正红正艳。撑船在白洋淀里,穿行在荷花丛中,我想起了“荷花淀派”,想起了孙犁、韩映山、刘绍棠、从维熙这些曾经像荷花一样鲜艳的名字,就想起了和他们生活上的和精神上的交往……
我的出生地离白洋淀不远,碰巧又爱好文学。很早便与“荷花淀派”文学结缘。从课堂上学习孙犁先生的《荷花淀》开始,就喜欢上了这位语言的大师,小说的大师。我痴迷地读着孙犁,读他的《白洋淀纪事》,读他的《村歌》、《铁木前传》、《风云初记》,也读他的《芸斋小说》……之后我就一次一次地去白洋淀。有水的时候划船,没水的时候,我就行走在干裂的大淀里寻觅着先生的足迹。在采蒲台,在王家寨,在端村,在安新县城,在荷花大观园孙犁纪念馆,常有我驻足凝思的身影。我追踪着一个老人的脚步,我融进了一个大师一个流派的河流,我解读着一个前辈一个智者“大道低回”的崇高境界。于是,我也有了白洋淀系列小说、散文的问世:《习水》、《水灵》、《水韵》、《行走在岸上的鱼》、《诠释白洋淀》、《冰床上的风景》、《淀边人家的幸福生活》……构成了我作品的一个重要组成。作品的语言、蕴含的诗情、选材的角度,师承“荷派”笔法,深受先生影响,体现了一个作者至善至美、至真至纯的美学追求。我的第一本小说集《八月情绪》被评论界称为“新荷花淀派小说”。我很惶恐,也很自豪。我为自己作品的稚嫩而惶恐,也为自己的作品与先生有了联系而自豪。
荷花淀派创始人孙犁先生青年时代但我到底没见先生一面。年夏天,先生驾鹤西去,整个文坛都悲痛失声。我却因母亲病重在床而未能前去吊唁先生。我流泪写了一篇悼念文章《荷香永远》,发表在几家报刊上。其实我的悼念不仅仅在文章里,还表现在了行动上。当我把自己的小说集《行走在岸上的鱼》、《八月情绪》、《白洋淀》等摆放在孙犁纪念馆“荷花淀派”作家作品的后面时,我是充满了对先生的怀念的;当我以沉重心情写出了《鱼非鱼》、《白洋淀》、《水家乡》《造船》表达对白洋淀命运的担忧时,我是充满了对先生的怀念的;当我用《淀边人家的幸福生活》赞美采蒲台、小鱼岛渔民的时候,我是充满了对先生的怀念的。小鱼岛主郭二民把我的文章贴在白洋淀过往的船只上并把我和他的合影放大装在镜框里挂在他的岛上时,我对他说:“你应该把孙犁先生的照片放在岛上,他是你们采蒲台的骄傲!”我想,我这也是充满了对先生的怀念的。孙犁这名字与中国文坛分不开,与白洋淀分不开,与采蒲台分不开。他已经融入了他写过我写过的这方水土之中了。这是他的桑梓之地,也是他的安魂之所。
与这方水土分不开的另一位作家是韩映山。他是荷派文学的主将,也是最能领悟荷派精神并能发扬光大的一位作家。他矢志不移地捍卫者荷派艺术创作。他的小说集《紫苇集》、《红菱集》、《香溪集》……是他捍卫此派艺术的成果。我佩服韩老师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曾经到他的工作和生活的保定拜访过他三次。在保定市工人新村42号楼他的住所里,一老一少两个荷派继承者聊得非常投机。韩老师曾为我的小说集《八月情绪》作序。他说我这本集子里的小说,“活像我三十年前写的短篇,向读者展示了真善美,并且营造了一种新的时代氛围,充满了浓郁的时代生活气息”。他还说:“读了蔡楠的作品,我十分欣喜地感到,荷派小说是后继有人的,是大有希望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对荷派写作痴心不改的作家,却也靠买书号来出版自己的长篇小说《明镜塘》,出版后又要自己去推销。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慈善温和的老人,却在年6月过早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热爱的荷花淀,离开了他热爱的文学事业。我在一篇悼念文章里写道:韩老师,白洋淀的荷花开了,可你却走了,你还会看到那满淀娇艳的荷花吗?
如果说韩映山老师的辞世,使我失去了一位好老师,那么刘绍棠老师的辞世更使我终生遗憾。
刘绍棠老师的作品对我影响很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我的第一篇像样的小说《一条连衫裙》。那篇小说发表在年的《任丘文艺》上。老实说,我不喜欢他早期的《大青骡子》、《青枝绿叶》等。我更喜欢他后来的《蒲柳人家》、《峨眉》、《瓜棚柳巷》以及长篇小说《地火》、《春草》、《狼烟》。那真是纯而又纯的荷花淀派小说啊!田园风光的生动描写,曲折优美的传奇故事,骈散相间的语言特色,令刚刚走上文坛的我迷恋不已。他作品的许多篇章的精彩段落我都能背下来。那时候,我只要发现哪本杂志登有刘绍棠的文章,我都毫不犹豫地买下来,然后细细地品读。那真是一场语言的盛宴,那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可惜,刘老师52岁就中风偏瘫,影响了他的创作。在度过了十多年的轮椅生涯之后,他便溘然长逝。荷花淀派文学又失去一员大将。
我不单单喜欢刘老师的作品,还喜欢他的“傲气”和意志。他是“坐在轮椅上也要做有脊梁的人”的人。我以为这也是荷花淀派的一种崇高精神。
现在该说到另一位重要人物了。他就是著名作家从维熙先生。在“荷花淀派”作家中,他是走得最远的一个。我认为,他的远,不是摆脱了荷派的羁绊,而是在荷派精神的指引下,在自己独有的领域内,发扬光大了荷派艺术,使这一流派有了更加深邃广阔的天空。上世纪80年代,他的《大墙下的红玉兰》振聋发聩,其影响远远超过了他的前期作品。其后的《第十个弹孔》、《杜鹃声声》、《雪落黄河静无声》、《北国草》等,奠定了他在新时期“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的重要地位。文风的变化,大江东去的风格,其实仍然没有摆脱孙犁先生对他的影响。这属于一种更加宽泛意义上的“荷花淀派”。
蔡楠年,在中国作家协会当代小小说庆典暨理论研讨会上,我获得了中国小小说风云人物榜——小小说星座奖。颁奖会上,我见到了精神矍铄的从维熙老师。从老师听说我是白洋淀边来的,十分高兴。我们有过一段长时间的谈话。我们谈起荷花淀派,谈起犁老,谈起韩映山老师和刘绍棠老师,谈起荷派艺术的发展之路。我说,在白洋淀边,活跃着一批年轻的作者,他们以自己的写作方式体验着生活,思考着生活。最近出版了一套“荷花淀作家文丛”就是他们继承和发展荷派艺术的明证。从老师颔首微笑说,好好好,可要把书寄给我一套啊!
我们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宴会上。在人头攒动的中国作协宴会大厅。我和从维熙老师举起了酒杯。我说,欢迎从老师到白洋淀走走!从老师说好,祝荷花淀派后继有人,愿你们写出新作品!
后来我真的写了。写了《年的水》,写了《生死回眸》,写了《叙事光盘》,写了《关于年乡长之死的三种叙述》、《车祸或者车祸》具有先锋意识和探索精神的小小说。年,我进入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习,文学创作出现了新的转型,先后写作并发表了《拿着瓦刀奔跑》、《巷口》、《最后一个夏天》《像生活一样》、《父亲与雷电》等中短篇小说。但这已经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荷派小说,她们更多的是用现代笔法表现当下生活,“以文体形式与结构上的探索和突围,在作品内容上所凸显出来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人类生存环境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忧患和思考,在语言上追求优美的意境,飞翔的文字感觉,飘逸抒情且具有非凡的想象力,构成新小说风格的一大特色。”(杨晓敏语)。
新荷花淀派小说集《白洋淀》新荷花淀派小说集《水家乡》但我认为,这些作品,仍然属于“荷花淀派”的范畴。因为任何流派、任何艺术都是不断发展变化、不断创新开拓的。就像这白洋淀的荷花,在新的土壤、新的水分、新的环境下,会开出姹紫嫣红、新颖别致的鲜艳来的。
淀水长流,荷开永恒。那是白洋淀愈开愈红、愈开愈艳的风景!
蔡楠简介转载请注明:http://www.abuoumao.com/hyfz/7776.html